评越剧《香罗记》

——对“爱情、婚姻、人性”的探讨与追问

对于很多人来说，“爱情、婚姻”是社会生活中永恒的话题。月亮挂在一百年前的黑夜星空里，也挂在今天的黑夜星空里。艺术的张力就在描绘人性中永恒的追求，同时又让人在其中得到心灵的熨帖舒缓。戏剧不仅仅讲述了古代才子佳人的爱恨故事，也更能折射出当今人们的生活困境。或许，每个人都对应了戏剧中的某个角色。看戏剧人生，就是看见内心深处的自己。越剧《香罗记》讲述了古代一个因“香罗带”而引发的三角恋的故事。此剧改编于传统剧目《香罗带》的故事原型，但却具有了独特的视角和魅力。2019年8月1日，越剧《香罗记》巡演至成都，于是有幸在锦江剧场得以观摩此剧。看完越剧《香罗记》之后，第一感觉即是“新”，浓浓的“新意”扑面而来。越剧本是百年前的艺术，但正如百年前的月亮一样，它依然散发着迷人的魅力。

一、故事梗概

中秋节那天，惠娘得知在外经商的丈夫常旺财要归家了，心情十分激动愉悦。于是精心梳妆打扮，换了一套又一套衣服总觉得不是很满意。在换衣服之时，儿子常孝祖提前从书馆放学归来。惠娘问候之余才知原来是教书先生张秀才病倒了。儿子孝祖询问惠娘可否借一床棉被给张先生取暖。惠娘得知儿子懂得体贴先生于是欣然答应，儿子自行去房间拿棉被且送与张秀才。此时惠娘和梅香忙着准备中秋家宴于是匆匆离开了。儿子孝祖人小年纪轻，一床棉被背不动又易滑落。刚好看见房间里有一条香罗带，于是捆绑好棉被一同背去送与张秀才。到了书馆张秀才已病倒昏睡过去。儿子孝祖于是轻轻把被子盖与张秀才。然后开心地蹦蹦跳跳走了。此时，惠娘的香罗带遗落在了张秀才房间。故事由此而展开。

常旺财归家之时，心里想到惠娘信中所说儿子学业近来大有长进，这近来新请的先生张秀才功不可没。于是归家之时便先去书馆拜会张秀才，且表达感谢之情。到了张秀才房间，才发现房门未关，先生昏睡，且发现了地上的香罗带。这香罗带是惠娘贴身之物，为何落于秀才房间。思来想去，常旺财猜定秀才与惠娘有私情。但捉贼要捉双，于是见了惠娘后闷闷不快。几番言语上的暗讽之后，旺财终于对惠娘说出实情，且一口笃定惠娘与秀才有私情。惠娘为了自证清白，夫妇二人夜里来到秀才房门外。惠娘半夜扣门，若是秀才开门则是真有私情。若是秀才不开门，则是清白。于是二人则前往秀才房门。

秀才这边，昏睡醒来过后，发现了一床新棉被，又见了惠娘的香罗带。误以为惠娘钟情于己。想自己一介寒儒，落魄至常府当了教书先生。没想到能得惠娘欣赏，真是知音难遇。

旺财惠娘到达秀才房门外，惠娘叫秀才开门。秀才不开，深更半夜惠娘来敲门，想是贪杯喝醉了酒才会突然如此。但旺财疑心重重，惠娘于是赌气起来，几番故意向秀才表达爱意，望秀才开门。秀才内心几番动摇但最后还是劝说惠娘离开，最后还是没有开门。于是旺财和惠娘就回去了。回去之后，儿子孝祖来到后不经意才讲出是他送的被子，背不动且用香罗带捆起来送去。此时一切真相大白。但不一会儿秀才又来敲门，月下窗前向惠娘表达爱意。只恨遇见惠娘太晚，于是就此作别，半夜离开了常府。

两年之后，秀才高中状元，回到常府再次拜见惠娘。感激当时知遇之恩。且再一次向惠娘表达爱意。一番番话语说得情深意切，且让惠娘自己做选择。于是在驿站等候惠娘。秀才走后，惠娘内心挣扎不已，心里的激情被点通了，喝酒大醉，胡言乱语。此时旺财回家，又恰好知道了这一切。旺财心痛之余还是决定放手，于是就在香罗带上写了休书。悲痛离家。等第二天，惠娘酒醒以后，才知道旺财回来过，又见了桌上的休书。于是痛苦之后又赶去追回了旺财。此剧结束。

二、对“人性”温和平实地表达

在越剧《香罗记》中，一个突出的特点即是对人性的表达，是温和的、平实的、客观的、尊重不作评断的。从此剧主题来讲，即是探讨“爱情、婚姻、人性”的主题。剧中惠娘本是已婚之人，张秀才向惠娘表达爱意，若是放在道德层面来探讨，或就不该如此。但此剧尊重的是现实人性的种种流动变动，且客观地呈现出来。剧中惠娘本就欣赏秀才之才貌，但是一直是恭敬有礼。秀才落魄能得人欣赏，自然心中不免会升起一些情愫。剧中特别是月下扣门之段，详细真实地呈现了人心中的一些矛盾。惠娘一段段唱词，似乎那样深情。虽然是为了自证清白又是赌气故意让旺财吃醋，但其中情意的表达，估计也是真有对秀才的欣赏。这其中情感的细微之处，剧中也是不经意间呈现出来。而房内的秀才，自我内心的挣扎与纠结，也是详细地表现了出来。一边认为自己读书人读的是道德文章，应该恪守道德。但是一边又心中为惠娘所动。于是只能劝勉自己：“有人爱花摘入袖，有人惜花放开手。”但等惠娘走后，估计内心更加挣扎不已。最后又不禁来敲惠娘房门，且大胆表达内心的情意。“月色好美啊”、“一轮明月惹相思，感夫人月下敲门诉心事。想不到秋风送春至，香罗带寄托心香万缕丝。千金难买两相知，我岂为迂腐负情痴。想人生转瞬就是一辈子，愿与你鸟语花香共一枝。可恨啊，我遇见你惠娘这样迟。”剧中无论是对秀才内心独白的表演，还是对惠娘后来醉酒后胡乱言语的呈现，基本都呈现出了一种客观的、平和的表达。没有带着强烈的道德色彩去审视人心灵深处的微妙。并且，剧中多有幽默之处，比如旺财的小心眼猜疑和妒忌的处理，带上了幽默的色彩。戏剧中三人的情感纠葛，有深切痛楚的一面，也有轻松愉快之处。艺术本就是对于人的呈现，探讨的也是人心灵之处。在艺术层面，不作道德的评判，而是以一种温和平实的方式去呈现出来。人心在此戏剧故事中，随着故事的跌宕起伏，经历了一场心灵之旅，自然有所收获，内心也有所选择。

三、给予女性更多的关注和解读

此剧的故事是以一个女人与两个男人之间的情感故事为主线。中心点聚焦在惠娘这一角色身上。对女性内心情感的剖析与解读，也是很有深意。在此戏剧中，惠娘面临着内心的抉择与挣扎。一边是家庭的责任，但丈夫常年不在家，聚少离多。惠娘需照顾家中大小事务，辛苦自不必多言。且丈夫是个商人又俗气，不懂得惠娘精神上需要的体贴安慰。但惠娘依然坚持料理家中事务，只是常年孤身一人无人嘘寒问暖。正如戏词唱到“伫立空庭多少次，多少次心花瓣雨碎一池。”详尽地表现了惠娘之孤独落寞。正如惠娘酒醉之话：“丈夫，丈夫，一丈之内是丈夫。”可旺财为了事业，常年不顾家，以为给了钱就是爱了，真真是不懂惠娘需要的陪伴和温暖。但惠娘面临着秀才之时，秀才却是懂得惠娘之心，有才气有才情。中了状元之后不忘深情再来寻惠娘。面对秀才之深情和赤诚，惠娘内心挣扎动摇了。故事的中心就是惠娘，以及对于情感的抉择也在惠娘自己手上。

与传统剧目《香罗带》相比，此剧《香罗记》中的惠娘，是自己为证清白去月下敲门，而不是被丈夫威逼不得不月下敲门。当然，这与时代也有关系。《香罗记》中惠娘去月下敲门，是因旺财猜疑妒忌而为证明清白。剧中夫妇二人是处于平等位置，这更符合当下的价值取向与现实情境。且最后秀才两年后再次归来，秀才还是把选择权交给惠娘。究竟爱与不爱，选择权在惠娘。其中对于女性爱情观点探讨，也是表达了对女性的关注和理解。可能依然还有很多女性，对待爱情之态度依然是“因为被爱而选择去爱”。究竟是“被爱而爱”，还是“因爱而爱”，这是此戏剧给女性提出的问题。由于社会分工以及历史等种种因素，女性面临感情时，依然会有被动的情境在。此剧关注于女性的内心情感世界，且把最后的选择权交于女性手中。

四、两个男人的性格对立与矛盾

在戏剧《香罗记》中，围绕着中心人物惠娘的两个男主人公性格类型上形成了一种反差和对比。一个是秀才，一个是旺财；一个是经商人，一个是读书人；一个是浪漫型，一个是务实型；一个是有才气风度翩翩、知人心暖人意、熨帖心灵，一个是有财气精打细算、知进退懂谋划、踏实肯干。可以说戏剧中两个男人的性格特性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在对待惠娘的态度上，两个男人也是有着截然的区别。秀才惺惺相惜感惠娘相知之情，且懂得惠娘内心情感之所需。用现今时髦的话来说，秀才即是一位暖男，有才貌有深情。而旺财则是一枚直男，表达爱意简单粗暴即是多挣钱，也像极了那些为了事业打拼而忽视家庭的男人。不同的性格或许自有它的优缺点，在“爱情、婚姻”的主题上，不同的人或许有着不同的观点和诉求。但通过这两个男人之间性格上的反差和对比，也能形成一种对照和呼应。对于“爱情、婚姻”的经营来说，提炼出了一些值得人们思考的点。

在戏剧的最终，还是回应了创作者的价值取向。惠娘酒醒之后，再次追回旺财。此处即是表明了惠娘面临内心挣扎之后的选择。“一个月夜，一个玩笑，一点天真，一颗心儿摇，一点灵犀通透了，三千弱水取一瓢。”

作者：李亚玲

由“成都剧评”供稿